突然開始翻土的華山派弟子們的模樣,即使在馬英商團一行人的眼中也非常明顯。當寶夾在商團成員中間,只能眨著眼睛看著他們的行為。


「下半身和腰部!下半身和腰部!」

「啊啊啊!下半身!腰部!下半身!腰部!」


農夫們翻土的景象在任何地方都很常見,但這些人的氣勢卻格外不同凡響。


「果然要到那種程度,才配得上大華山派的弟子啊……」


唐英才喃喃自語。唐寶帶著不太情願的笑容。


大華山派的弟子啊。


他前世所見的華山派弟子,真可說是名門正派的典範。整齊穿著武服,端正的問候與言談,正直且有規律的生活……


理所當然。他們之中沒有一個是清明親自教導的弟子。


當寶也曾說過,幸好哥哥沒有收徒。


「如果是哥哥教的,恐怕死掉的就有一半了吧?」

「不只一半吧?倒不如數數還活著撐著的人數比較快。」


彷彿聽見前世的清明在咯咯笑。


「想學就得跟會教的人學。我對教學沒興趣。」

「也是呢。如果跟哥哥你學,肯定不會是那種感覺。」


遠遠就能看到清明的身影。他比任何人都更有幹勁地挖著地。其他弟子緊隨其後,一邊吶喊一邊反覆挖掘覆蓋。


這個該怎麼說才好呢….


這個也是,應該是華山派吧。


雖然那股氣勢比起名門正派,更像是藏身山中的盜賊山寨。


當寶回頭看去。當書欽披著絲綢披肩站著,微微一震,望向他。


「現在快到樓梯了,讓我背你吧,兄長。」

「啊,……啊啊,嗯,好的。」


他遲疑地點了點頭。當보爽快地彎下身,讓他背上自己的背。那人將手臂環繞在當보的脖子上,身體靠了過來。


當보背著他站了起來,但視線依然朝向青明所在的方向。






傍晚時分,白梅館裡呻吟聲不斷。平時修煉用不到的肌肉整天都在用,難怪會痛得要死。不過果然只有清明毫無異狀。


「啧啧,大家氣勢還不夠啊。」


清明面不改色地說著,一邊撕開熟肉送入口中。


「啊,你們不快點吃嗎?吃完飯還得進行晚間修煉呢。」


仍然趴在餐桌上的尹鐘面色蒼白地問道。


「又……要出去了……?」

「剛剛到底在做什麼?」


尹鐘微微動了動因鹽分乾涸而發白的嘴唇。


「農、農事準備……?」

「啐,不是的。」


青明搖了搖頭。


「是肌力訓練,肌力訓練。」

「肌力……」

「對,現在該練武功了。」

「武……」

「啊啊!師兄,快清醒!」


魂魄出竅的尹鐘肩膀被趙傑抓住搖晃著。比尹鐘晚出來一點的他,在青霞派弟子中算是還有些力氣的人了。但尹鐘卻像快要斷氣般,在他手中無力地搖晃著。


「尹鐘師兄……」


趙傑哀悼的肩膀上搭上了一隻手。


是清明的手。回頭一看,清明以如劍鬼般的面容站著,開口說道。


「那些因為這種事倒下的人就讓他們去吧。我們走我們的路。落後的人……」


尹鐘猛地站起來。他眼下凹陷,說道。


「……追上去。」


清明微微一笑。


"就是要這樣。這才是華山!這才是我們師兄弟的風範!"

"華山!"

"華山華山!"


瞬間,餐廳內充滿了戰鬥的氣氛。弟子們發出嗚嗚聲,紛紛撲向眼前的肉塊。若有人看見,還以為這不是華山派,而是華山菜,但這正是現在的華山。


「晚間修煉!」

「開始修煉!」

「真的是修煉!」

「做完力量訓練後,接著是武功修煉!」

「必須吃!只有吃了才能訓練!」

「肉!我們要吃肉!」


青明帶著滿足的表情坐下,看到餐桌時卻愣住了。


「……不過,這些傢伙竟敢動我的肉?」


餐廳內伴隨著無情的拳打聲,響起了淒厲的慘叫。






不留情面的清明式晚間訓練直到子時才結束。旁邊的趙傑一邊抱怨說,這明明是晚間訓練,實際上應該叫夜間訓練才對,尹鐘則整理著破爛的武服,換上了衣服。


「不是嗎?」

「是啊,你說得沒錯。」

「……師兄,您沒聽見吧。」


尹鍾沒有回答,直接走到床邊躺下。相反,趙傑似乎還有力氣開口。


「我不知道清明那傢伙在想什麼。」


累得想睡覺,但那傢伙就是不走。


「那又是為什麼。」

「不,行為很奇怪啊。」

「又不是一天兩天了……。」


尹鐘盯著天花板回應道。


「你沒有感覺到死刑的威脅嗎?」

「知道。不,說不清楚。」

「你是知道,還是不知道……。」


尹鍾轉頭望向拉椅子坐下的趙傑,嘆了口氣。


"那傢伙奇怪的是,平常有什麼不一樣的嗎。"

"不是,是因為他特別像是和那個馬英商團有什麼關係似的,所以才那樣說的。"

"什麼關係。"

"昨天他還和唐公子兩人單獨談話,不知道聽到了什麼,連桌子都砸壞了。"


尹鐘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,心中思索著。這麼一想,好像確實是這樣。


「是啊。」

「我說了吧。」


趙傑拉了把椅子坐下。


「所以我的想法是。」

「雖然不知道是什麼,但別說出來。」

「為什麼呢?」

「你一說話我就不安……。」

「師兄,聽我說。這話是有道理的。」


什麼道理。


不太想聽,但趁著身體沉重動不了,那傢伙偷偷地嘀咕著,然後回到椅子上坐下。


聽了趙傑的話,尹鍾露出無奈的表情看著他。


「……有道理嗎?」

「不合理的地方在哪裡呢。」

「我不懂……。」


尹鐘不再思考,閉上了眼睛。


「不,師兄,您真的要睡覺嗎?唉,不管怎麼想,我覺得我說得沒錯。」

「因為快死了,所以安靜一點……。」

「……知道了。師兄您請睡吧。」


趙傑以堅定的語氣喃喃自語。尹鍾只睜開一隻眼睛看著他。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的臉,看起來像是在下定某種決心。


「……你想幹嘛。」

「想試著跟別人說說看。」

「你瘋了嗎?」


手上若有什麼東西就會丟出去打中,但這時手上只有頸枕。尹鐘猶豫了一下要不要拿起頸枕,最後還是低下了頭。不管怎樣,他都不想成為對師父丟頸枕的死刑犯。


「……一定要今天做嗎?」

「這件事可能比想像中還急喔。說不定青明他……」


就在那時,趙傑壓低聲音,本能地環顧四周,警惕著青明是否會聽到自己的名字突然跳出來。


如果會這樣的話,那就不要說了不是嗎。


「總之。」


趙傑清了清喉嚨。尹鐘沒有回答,只是珍惜地抱了一下被子又放下。


「走吧,走……。」

「果然,師兄也認為我的話有道理吧?」

「我這麼說是怕你又到哪裡亂說話。」

「不,說實話我說得沒錯吧。我有說錯話嗎?我也不是沒經過思考就亂說的。」

「我覺得不是那樣。」

「我說不是啊?」


尹鍾從床上爬了下來。他帶著極度憂鬱的表情說道。


「那麼,你打算跟誰說呢?」


趙傑雙手叉腰,自信地笑了笑。


「這種事還能跟誰說呢?」


此刻,腦海中只浮現一個人的臉,真不知道該怎麼想。尹鐘重重嘆了口氣,低下了頭。






「……所以你是半夜來找我的?」


面對兩人,白千捂著額頭。尹鐘斜眼看了坐在旁邊的趙傑一眼。


「說是有急事,我才起來的……」

「很急的事吧。不是快到매영 상단離開的日子了嗎?」


白千看著尹鍾。眼神中帶著為什麼要把這傢伙直接帶來的意思。尹鍾無話可說,只好低下頭。


他們的私塾弟子彷彿從未休息過一般,整齊地穿著武服,頭髮也綁得整齊。房間內也被整理得井然有序,乾淨得無可挑剔。相反地,打擾私塾休息的那些人,誰看了都知道是剛從房間裡休息出來的模樣。


「……知道了。詳細說說看吧。」

「是,師叔。」


趙傑氣勢洶洶地點了點頭,然後用膝蓋爬到了白天身旁。接著開始對白天耳語低語。令人悲傷的是,尹鍾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。


「……。」


白天挺直身體,帶著煩悶的表情再次看向尹鍾。


趙傑回到原位坐下。尹鍾因為無法面對師叔,低著頭不敢抬起。


「你覺得這話有道理嗎?」


果不其然,白千帶著嚴厲的表情說道。


聲音不大,卻是在責備趙傑和尹鍾兩人。尹鍾緊閉雙唇,心裡暗自後悔,覺得還是乾脆睡著算了。


然而趙傑並未屈服。


「不過師叔,您再想想看。青明那傢伙真的很可疑。」

「說話的語氣,混蛋,說話的語氣。」


趙傑的語氣瞬間變得不悅,尹鍾便用肘部戳了戳他的肋下。


「靑明那傢伙到現在為止有誰要來,他有看一眼嗎?雖然我們到現在沒說,但其實從第一天起那傢伙就不尋常。」

「……從第一天起?」


接過趙傑的話,白千的目光仍然望向尹鐘。似乎在問這話是否正確,他的眼神讓尹鐘只能更加低頭。


「那傢伙,一聽說梅英商團來了,就立刻衝進客棧。前一天明明有客人來,他還睡得呼呼的。更何況商團主還一一送給掌門和長老們昂貴的禮物。」

「所以呢?」

「不覺得奇怪嗎?從一開始,如果要懷疑的話,不只一兩處地方很怪。梅英商團也是如此。說是為了獻香火,從西藏一路找過來,這點也讓人感到非常不安。」

「……。」


白千緘默著,嘴唇緊閉成一線,沒有說話。


「梅英商團所在的西藏旁邊就是崑崙山。即使因某些原因排除崑崙,往陝西上來的路上還有青城和峨眉。不僅如此,即使排除終南山,也有武當。既然是為了祈求病重兒子的健康平安,真的有必要特地帶著那孩子,勉強走到華山去嗎?」


百千的表情更加陰沉。趙傑繼續說道。


「當然,梅英商團是四川唐家的旁系。或許有人會想,知道我們與四川唐家直系有何關係的人會不會來找我們。但即使這麼想,他們居住的地方也太遙遠了。那個比北海冰宮還遠的西藏,他們不可能僅僅因為與唐家直系的交情而來找我們。梅英商團不是武家,而是商團。如果他們特地來到華山……」


百千發出一聲沉重的「嗯」聲,吐出一口氣。


「……所以,你想說什麼?」


尹鐘猶豫了一下是否要堵住耳朵,因為他知道接下來他會說什麼。


趙傑帶著堅定的表情開口。


「一定有原因的。非華山不可的理由。」

「……。」

「那不是華山,而是青明那傢伙。」


白千看著趙傑。與剛進房時不同,他的臉上也帶著一絲認真的神色。


「你說是青明那傢伙?」

「難道你沒看到私塾嗎?昨天宴會上,唐公子說他一直很仰慕青明那傢伙,還用笛子吹了《思慕曲》呢。」

「……什麼?」


聽到白千那不可思議的聲音,尹鐘突然想逃跑。


為什麼說胡話的是那傢伙,卻是我必須待在這裡。


「哀、哀悼曲?」

「是的。就是昨天用笛子吹的那首歌。那是在四川很有名的歌。」

「那是思母曲嗎?」

「我說了是的啊。」


聽到這話,私塾的臉色不只是蒼白,甚至開始變得青紫起來。


「那個,私塾,那個,師母谷這種說法,可能並不是那個意思……。」

「等一下,所以,你剛剛的話是說。」


白千打斷了尹宗的話,怒視著趙傑。但趙傑卻帶著得意洋洋的表情,胸膛挺得筆直,繼續說道。


「雖然還有一些值得考慮的情況,但有一點是確定的。梅英商團裡,有一個和清明關係深厚的人……。」

「……。」


可怕的沉默壓迫著整個房間。


打破這沉默,趙傑以悲壯的語氣說道。


「那個人正在暗戀青明那傢伙。從西藏到陝西走了幾千里呢。而且大概還是。」


趙傑更壓低聲音說道。


「青明那傢伙肯定是知道了才行動的。」